第四章 逍遙自在
第一節 道的自然 堯讓天下於許由,曰【說】:「日月出矣,而爝火【火把的火】不息【同熄】,其【指火把的光】於光【日月之光】也,不亦難乎【很難起什麼作用】?時雨【突然而至的大雨】降矣,而猶浸灌【挑小溪之水灌溉】,其【溪流】於澤【湖泊】也,不亦勞【徒勞無功】乎?夫子【老師,指許由】立而天下治,而我猶尸【尸位,佔著位子不讓】之,吾自視缺然【不完美】,請致【奉送】天下。」
許由曰:「子【你,指堯】治天下,天下既已治也,而我猶代【取代】子,吾將為名【名聲】乎?名者,實之賓【客】也,吾將為賓乎?鷦鷯【ㄐㄧㄠ ㄌㄧㄠˊ一種小鳥】巢【築巢】於深林【枝葉盛茂的樹林】,不過一枝;偃鼠【小地鼠】飲河【黃河】,不過滿腹,歸休【回去休息】乎君,予【我】無所用天下為。庖人【廚師】雖不治庖【下廚】,尸【擔任扮神的人】祝【負責祭祀的人】不越樽【盛酒的禮器】俎【ㄗㄨˇ盛牲禮的禮器】而代之矣。」《莊子.逍遙遊》※淡化名利
既使我與若【你】辯矣,若勝我,我不若勝,若果【真的是】是【對的】也,我果非【不對】也邪?我勝若,若不我勝,我果是也?若果非也邪?其或是也?其或非也邪?其俱是也【我們都對】?其俱非也邪?我與若不能相知【看法不同】也,則人固受其黮闇【ㄊㄢˇ ㄢˋ事理蒙昧不明,分不清狀況】,吾誰使正【評斷】之?使同乎若者正之?既與若同矣,惡【ㄨ,怎麼】能正之?使同乎我者正之?既同乎我矣,惡能正之?使異乎我與若者正之,既異乎我與若矣,惡能正之?使同我乎我與若者正之?既同乎我與若矣,惡能正之?然則【那麼】我與若與人俱不能相知【看法都不相同】也,而【又】待彼【第四人】也邪?……是【對,肯定】不是【不對】,然【確定,贊同】不然【不正確】,是若果是也,則是之異乎不是也,亦無辯【辯論】;然若果然也,則然之異乎不然也,亦無辯!《莊子.齊物論》※屏除是非
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【濠水的橋上】之上,莊子曰:「鯈【ㄔㄡˊ】魚出遊從容,是魚之樂也。」惠子曰:「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也?」莊子曰:「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魚之樂?」惠子曰:「我非子,固不知子矣,子固非魚也,子之不知魚之樂,全矣【明顯】。」《莊子.秋水》※不可主觀認定
莊子行於山中,見大木,枝葉盛茂,伐木者止【停】其旁而不取也。問其故,曰:「无【通無】所可用。」莊子曰:「此木以不材得終其天年【長壽】。」夫子出於山,舍【住宿】於故人【老朋友】之家,故人喜,命豎子【僕人】殺雁【家鵝】而烹之,豎子請曰:「其一能鳴,其一不能鳴,請奚【何】殺?」主人曰:「殺不能鳴者。」明日,弟子問於莊子曰:「昨日山中之木,以不材【沒有用】得終其天年;今主人之雁,以不材死,先生將何處【要有用,還是沒用】?」莊子笑曰:「周將處夫材【有用】與不材【無用】之間……浮游乎物之祖【與造物主同遊】,物【掌控】物【外物】而不物於物【不為外物所掌控】……其唯道德之鄉乎【道,生成宇宙的總原理。德,形成萬物個體的原理。道德之鄉,即構成今日宇宙與萬物的大自然。此段意指要順乎自然】?」《莊子.山木》※做自己的主宰
第二節 儒的和諧 莊暴【齊大夫】見【拜訪】孟子曰:「暴見於王【齊宣王】,王語暴以好樂【喜好音樂】,暴未有以對也【無言以對】,曰好樂何如?」孟子曰:「王之好樂甚【很、非常】,則齊國其庶幾【差不多(有希望)】乎?」他日,見於王,曰:「王嘗語莊子【莊暴】以好樂,有諸【有這回事嗎】?」王變乎色【臉色一變】,曰:「寡人【齊王自稱】非能好先王之樂【古典音樂】也,直【只是】好世俗之樂耳!曰:「王之好樂甚,則齊國其庶幾乎?今之樂猶古之樂也。」曰:「可得聞與【可說來聽聽嗎】?曰:「獨樂(ㄩㄝˋ)樂【獨自享受聽音樂的快樂】,與人樂樂【與人一同享受聽音樂的快樂】,孰樂?」曰:「不若與人!」曰:「與少樂樂,與眾樂樂,孰樂?」曰:「不若與眾。」 「臣請為王言樂【快樂】,今王鼓樂【演奏音樂】於此,百姓聞王鐘鼓之聲,管籥(ㄩㄝˋ)之音,舉【大家】疾首【頭痛】蹙頞【ㄜˋ,皺眉】而相告曰:『吾王之好鼓樂,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【讓我們陷入這般痛苦的地步】!父子不相見,兄弟妻子離散。』今王田獵於此,百姓聞王車馬之音,見羽旄【ㄇㄠˊ,用雉雞的羽毛或旄牛尾裝飾的旌旗】之美,舉疾首蹙頞而相告曰:『吾王之好田獵【打獵】,夫何使我至於此極也!父子不相見,兄弟妻子離散。』此無他,不與民同樂也。」
「今王鼓樂於此,百姓聞王鐘鼓之聲,管籥之音,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:『吾王庶幾無疾病與?何以能鼓樂也?』今王田獵於此,百姓聞王車馬之音,見羽旄之美,舉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:『吾王庶幾無疾病與?何以能田獵也?』此無他,與民同樂也,今王與百姓同樂,則王矣。」《孟子.梁惠王篇》
(孔子)在陳絕糧【斷了糧食】,從者病,莫能興【起不來】,子路慍【ㄩㄣˋ,生氣】見(ㄒㄧㄢˋ)曰:「君子亦有窮乎?」子曰:「君子固窮【窮困時仍能堅守立場、把持原則】,小人窮,斯濫矣【胡作非為】!」《論語.魏靈公篇》
有人於此,其待我以橫逆【蠻橫不講理】,則君子必自反【自我反省】也,我必不仁也,必無禮也,此物【橫逆】奚【為何】宜至哉?其自反而仁矣,自反而有禮矣,其【對方】橫逆由【還】是也【依然如此】,君子必自反也,我必不忠【真誠】,自反而忠矣,其橫逆由【依然】是也,君子曰:「此亦妄人【狂妄之徒】也已矣,如此則與禽獸奚擇【有何分別】哉,於禽獸,又何難【責備】焉?」《孟子.離婁篇》
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【磨鍊心志】,勞其筋骨【勞累筋絡骨骼】,餓其體膚【身體飢餓】,空乏其身【身家窮困貧乏】,行【又】拂亂【違背阻撓】其所為,所以動心忍性【激勵心志堅忍性情】,曾【通增】益其所不能【才能】。《孟子.告子篇》
凡物皆有可觀,苟【假如】有可觀,皆有可樂,非必怪奇瑋【同瑰,鮮豔】麗【美麗】者也,餔【ㄅㄨ,吃】糟【酒渣】啜【飲】醴【薄酒】,皆可以醉,果蔬草木,皆可以飽,推此類也,吾安往【何處】而不樂?
夫所為求福而辭禍者,以福可喜而禍可悲,人之所欲無窮,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盡,美惡【美好與醜惡】之辨戰【交戰】乎中【心中】,而去取【取捨】之擇交【選擇】乎前【眼前】,則可樂者常少,而可悲者常多,是謂求禍而辭福,夫求禍而辭福,豈人之情【本意】也哉?物【外物】有以蓋【蒙蔽】之矣,彼遊於物之內,而不遊於物之外。物非有小大也,自其內而觀之,未有不高且大者也,彼挾(ㄒㄧㄚˊ)其高大以臨我,則我常眩亂反覆【頭昏眼花舉棋不定】,如隙【門縫】中之觀鬥,又烏知【那能知道】勝之所在?是以美惡橫生,而憂樂出焉,可不大哀乎?《蘇文忠公全集》